千馥歌並沒想到歡兒這樣的善解人意，聽見歡兒如此說，她呆楞了一會。

千馥歌低頭去撥弄玉佩上的穗子，許久才道：“歡兒，你去服侍嫂子吧。”

“小姐。”歡兒未曾想到千馥歌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，激動得手中的托盤都掉在地上，歡兒看著千馥歌，眼底浮上一層水霧：“小姐，是歡兒做錯什麽了嗎？小姐為何？”

“我做的這些事情很危險，你還如此年輕，不應該和我一起承受這些，你還有大好的年華。”千馥歌看著歡兒，她之前還猶豫要不要把歡兒送走，如今她已經不猶豫了。

歡兒伸手握住千馥歌的，兩只手交疊在一起，就如無數個楚君耀不在的夜晚，她做噩夢之時，驚醒溫暖她的那只手。

千馥歌視線落到那只手上，歡兒的手雖在外面看起來很幹凈，其實很是粗糙，畢竟服侍了千馥歌那麽多年。這和奶奶的手差不多，那個時候經歷文革，奶奶雖然曾經也是富家大小姐，可因為文革吃了不不少苦。

千馥歌一陣恍惚，後面歡兒再說什麽，千馥歌已經聽不見了。回神之時，看見歡兒正在懇切的看著她。

其實想也不用想，就知道歡兒說了什麽，無非就是她想留在這裏，不想回去這些話。

千馥歌抽回手，理了理壓著有些褶皺的雲袖：“嫂子剛剛嫁入安家，肯定有些不習慣，如今還懷孕了，如果生下一個男孩也就罷了，如果生下一個女孩，祖母必定更加不喜歡她，你還是回去幫我照看照看她。哥哥也是你曾經的主子，你回去吧。”

歡兒看著千馥歌這個樣子，就知道多說無益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千馥歌，退了一步給千馥歌磕了一個頭。

千馥歌並未回頭去看她，也並未去送她。

楚君耀在日落之時來到千馥歌房中，見千馥歌正靠在美人榻上，怔怔的看著窗外的景色。侍女上前一步：“時辰不早了，王妃可是要用晚膳？”

“今日我不想吃晚膳了，都撤了吧，你們也都退下。”千馥歌的聲音冰冷，不帶一絲情感，就像臘月中的寒冰，看一眼都覺得冷。

侍女福身，就要退下，可看見楚君耀從門口走進來，驚訝了一聲，正要說什麽，可卻被楚君耀拂袖止住了。

侍女無聲的退了出去。

楚君耀慢慢的走過被金鉤勾起的垂簾，到第二層之時，一個茶杯在他的腳邊炸開，青瓷茶杯就像一朵蓮花一般，剎那間盛開，再四分五裂。

本對什麽事情都表現出淡淡的樣子的，即使下人再怎樣讓她惱怒，她也沒有在面上表現出憤怒之情的那張臉，如今冷漠得不成樣子。聲音也很是惱怒：“我都說我不吃了，你們是聽不懂人話還是如何。”

楚君耀笑著走到她身邊，伸手擡起她的臉，臉上那憤怒的容顏還在，沒有往日裝出來的那樣乖巧得讓人覺得有些生氣的樣子，那白玉般的臉龐染上憤怒，如同白凈的宣紙染上朱砂一般。

或者和那會變臉的人一般，層層的臉被卸下，最後那張雖然是最平淡的一張，也是最真實的一張。

千馥歌看見楚君耀進來有些驚訝，驚訝過後恢覆平靜，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：“你是打算在這裏吃飯嗎？”

“可你今日不是不想吃嗎？”楚君耀的嘴角也含著笑，可是眼中卻不見半點笑意，亦如她的，半真半假。

千馥歌看著楚君耀如此，笑得更加歡了：“是啊，可是殿下既然來了，那我就只能奉陪了。”說著就扶著梨花櫃臺站起身，還未叫人，就被楚君耀按下，楚君耀已經收起了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：“你為什麽要把歡兒送回千府。”

“殿下覺得，歡兒在我的心中是什麽樣的一個位置？”

楚君耀隨手就拿過千馥歌放在桌上的折扇，把玩著：“歡兒對你很是重要，比你的那兩個姐妹都重要。”

楚君耀知道千馥歌無情，她可以這樣冷靜的把親人當成一個墊腳石，可以這樣冷靜的看待為她而死的那些人，那就說明她沒有女人那樣的優柔寡斷。她和男人一樣善於利用感情，不然身邊也就沒有那麽多人肯幫她了。

太傅說，千馥歌之所以厲害，第一是因為她的腦子聰明，第二是因為她能吸引別人來幫她度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。

她憐憫別人，可是在憐憫之前，她會先考慮這個人對她有沒有什麽利用價值。

這樣的一個人，的確是一個能成大事的。

可是比起別人的無情，她的無情之中又夾雜著一絲的情義，比如她對南念文的情義，她對歡兒的保護，這些都是。

千馥歌點頭，被重新按到座位也並未起身，只是就這樣盯著楚君耀看：“的確，她是比我的兩個姐妹重要，她對我來說，不僅僅是一個侍女，是兒時的玩伴，是保護，是陪伴。幫你做這件事是我自願的，我不知道結果怎麽樣，可是不管什麽樣的結果，都不應該把歡兒牽扯進來，她還如此年輕，有大把的年華，何必坐在我的身邊孤獨終老？”

楚君耀把玩著手中的折扇，漫不經心的問：“她對你就這樣重要？”

“她對我一直都很重要。”千馥歌勾起嘴角，一抹是似笑非笑，一張絕色臉龐。

楚君耀放下折扇，伸手拉起千馥歌：“陪我吃飯。”

千馥歌心情本是不好的，可是楚君耀陪著，心情漸漸有些好轉，可想到吃完飯楚君耀就要去處理那些事情的時候，本來好好的心情，又突然不好了。

可用過晚膳之後，天上下了一場雨，千馥歌原本以為因為下雨，楚君耀不好離開，等雨停了就會離開，可是等雨停了，楚君耀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。

雖然不解，可是有他這樣陪著，本來難熬的日子也漸漸的好熬多了。

下過一場雨的京城，到處都透著泥土混合著花香的清新香味。翠兒走在街上，今日是王府采買的日子，千馥歌想吃糕點，故而打發人出來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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